最后一抹残阳如同被无形巨手抹去,天际的橘红迅速褪色,沉入浓稠的墨蓝之中。~8*6-z^w^w^.`c*o`m*
三乡镇郊外,野草在渐起的晚风中簌簌低语,白日里尚显空旷的荒地,此刻已被深沉的夜色完全吞噬。就在这片远离喧嚣的僻静之地,二十头被精心处理过的白条猪,整齐地码放在铺开的油毡布上,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、白花花的微光。四千余斤上好猪肉,不见一根骨头,全是剔得干干净净的精品里脊、五花和后臀尖,堆积如肉山,散发出浓烈而新鲜的、带着铁锈甜腥的肉味,这气味在寂静的旷野里显得格外突兀又诱人。江奔宇的身影在昏暗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,他最后扫了一眼这堆即将点燃三乡镇夜晚的“柴薪”,确认无误后,只对身旁一个精瘦干练的身影低语了一句:“鬼子六,这里交给你了。”声音低沉,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。随即,他便像一滴水融入墨池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愈发浓重的黑暗里。被唤作鬼子六的男人,本名除了他自己,其他人早已无人记得,此刻他正站在肉山前,鼻翼翕动,贪婪地吸了一口这混杂着泥土与血腥的空气。这味道,是财富,是风险,更是即将到来的喧嚣。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,掌心因兴奋和紧张而微微汗湿。目光扫过眼前这白花花的一片,每一块肉都代表着今晚即将到手的真金白银,也意味着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了他肩上。他下意识地抬腕,借着远处镇子边缘透来的微弱灯火,眯着眼费力地辨认着表盘上的指针——时间,此刻成了最焦灼的敌人。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钝刀子割肉。鬼子六在原地踱步,脚下松软的泥土被踩出杂乱的印记。他竖起耳朵,捕捉着风中的每一丝异响,神经紧绷如拉满的弓弦。终于,远处传来了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车轱辘碾过碎石路的细碎声响,由远及近。他紧绷的脸颊肌肉松弛下来,长长吁了口气,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——他安排的人手,总算到了。二十多个精壮汉子推着十多辆临时拼凑的板车,气喘吁吁地赶到近前。当他们借着鬼子六点燃的防风马灯看清眼前的景象时,饶是早有心理准备,也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。灯光下,那堆积如山的白条猪肉反射着刺目的光,浓烈的血腥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,冲击着他们的感官。有人忍不住喉头滚动,咽了口唾沫。一次性见到如此巨量的猪肉,对他们这些在物资匮乏年代挣扎求生的人来说,冲击力不亚于看到一座金山。“六……六哥,这……这得有多少啊?”一个汉子声音发颤,眼睛瞪得溜圆。鬼子六没理会他们的震惊,时间紧迫。他猛地一挥手,压低声音,语气急促而严厉:“都给我打起精神!话不多说,规矩白天都交代过八百遍了!但我再最后啰嗦一遍:两人一组,负责一头猪!钱货两清,只收整钱,不设找零!这是铁律!还有,最关键的是——”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,“卖肉的时候,务必‘不经意’地给买家透个风,就说你们是‘某某村’(鬼子六报了个真实存在的邻村名字)来的,然后立刻给我装出说漏嘴的懊悔样子!记住了吗?这关系到后面的大事!”“记住了!六哥!”众人齐声应道,声音虽低,却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。“好!”鬼子六满意地点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“现在,立刻装车!动作麻利点!我估摸着鬼市那边,怕是早就人山人海,等得心焦了!”一个推着板车的汉子插嘴道:“六哥,岂止是心焦啊!三哥,手下那帮三代四代兄弟,今天可是把消息在底下传疯了!这会儿鬼市,怕是连落脚的地儿都没了,黑压压全是人头!”鬼子六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:“那就更好了!走!按计划行事,手脚都给我放干净点!”当这支推着沉重板车的队伍,如同一条沉默的暗流,悄然汇入三乡镇边缘那片自发形成的、被当地人称为“鬼市”的阴影之地时,一股无形的骚动瞬间在人群中蔓延开来。不知是谁,压抑着激动,用变了调的嗓子喊了一声:“肉!来了!猪肉来了!”“我的娘啊,怎么会有这么多猪肉出现呢?”“我晕,一个板车一头猪,足足二十头啊!”“大爷的!你看到没?那些猪肉都没有骨头的。” “屁!那是人家拆了骨头再卖的。”“主家仁义啊!平常骨头都是搭着肉卖的,看到没肉的骨头就心疼钱。”“谁说不是呢。”这声呼喊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,瞬间引爆了人群。拥挤不堪的街道上,人们如同被摩丝分开的中分头,带着期盼、贪婪和一丝敬畏,自动向两侧退开,让出一条狭窄却笔直的通道。无数道目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