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件被摔碎过,又被笨拙地、勉强粘合起来的残次品。
林妙妙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,变成了错愕和不知所措: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
钱砚修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道狰狞的裂纹和拙劣的修补痕迹上。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然后又被那道粗糙的“缝合线”反复摩擦,带来一阵阵尖锐的钝痛。
他明白了。
母亲看到了他的信。
她也“回信”了。
用这件碎过的、勉强粘合的瓷器。
她的意思清晰得如同利刃:
裂痕己生,无法复原如初。
即使强行修补,也只会留下更刺目的疤痕。
就像他们破碎的家庭,就像他们之间那道巨大的鸿沟。
她的“看见”,伴随着冰冷的拒绝和无声的控诉——控诉他的存在本身,就是那道无法弥合的裂痕源头。
“砚修……”林妙妙看着钱砚修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双骤然失去所有光彩、只剩下巨大空洞的眼睛,担忧地小声唤道。
钱砚修没有说话。他伸出左手(右手在护具下无法灵活动作),指尖极其缓慢地、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,轻轻拂过那道粗糙的修补痕迹。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。
他以为自己在“看见”,在尝试靠近。
可母亲用这破碎的瓷器告诉他:她看见的,只有裂痕,只有无法修复的伤害。她拒绝他的靠近,拒绝他的“修复”,甚至拒绝他传递过去的那一点点微弱的、试图和解的心意。
星河微澜?
不。
是深寒的冰洋,瞬间冻结了所有刚刚萌发的、微弱的暖意和希望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件冰冷的、带着裂痕与伤疤的碎瓷收拢在掌心,连同那张包裹它的旧报纸。他没有再看林妙妙担忧的眼神,也没有理会周围可能投来的好奇目光。他只是沉默地、极其缓慢地将它放进了书包最里层的夹袋里,仿佛藏起一个无法示人的、鲜血淋漓的伤口。
然后,他重新低下头,摊开数学书。书页上,那道未解的数学题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。演算的沙沙声再次响起,只是这一次,笔尖落在纸上的力道,重得几乎要划破纸张。他强迫自己的视线聚焦在那些冰冷的数字和符号上,试图用绝对的理性,去压制胸腔里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、冰冷刺骨的绝望。
修复的路,漫长而崎岖。
而母亲递来的这块碎瓷,像一块从天而降的、带着尖刺的寒冰,狠狠砸落在他刚刚迈出第一步的、布满碎石的路上。